第4章 (12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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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懂，而且容易耽誤時間，索性點頭。
這一點頭，讓赫連詢楞住了，他聽過火狐的傳聞，卻第一次見到如此通靈狐貍，竟然能與人類溝通！但他也看到了希望。
“你能救我的妻子嗎？”手緊緊握住雷霹靂的手。
滾滾再次向赫連詢點頭，然後伸出前爪推了推雷霹靂胸口上的發簪。
雷霹靂吃痛，整張臉皺成一團。
“小心點！”赫連詢整顆心揪了起來，生怕滾滾一個不慎便讓雷霹靂一命嗚呼，不過這只狐貍這麽聰明，此舉想來是在跟他示意什麽？
“你想讓我把發簪□□？”
“對對對！”滾滾激動大叫，想這赫連詢倒不是個傻子。
得到滾滾肯定的回應，赫連詢遲疑了，他雖不通醫術，卻也懂得心臟部位受傷的厲害性，曾在北疆親眼目睹一男子在被冒然拔出胸部的箭後，血流不止而死。可若不拔的話，雷霹靂估計也只能撐一小會兒的時間了。
那拔還是不拔？不拔的結果只能是死，拔的話，盡管死亡會隨時降臨，但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。
赫連詢閉眸深呼吸一口氣，再睜眸時眼裏已不見半分猶豫，彎下腰在雷霹靂額間落下一吻，隨即穩了穩心神，鼓起勇氣抓住了插在雷霹靂胸前的發簪，另一只手緊緊握住雷霹靂的手。
“南榮昭，你給我聽著，你是我赫連詢的女人，沒有我的允許，絕對不能離開我，絕對不行！”
滾滾聽著赫連詢這句典型霸道總裁的話，意外沒有反感，反倒心生出幾分感動來，到這一刻它才完全確定——這個霸占了它雷哥的小屁孩是真的愛她。
隨著赫連詢果斷一拔，發簪眨眼間被拔了出來，隨之出來的還有大量的鮮血，濺得赫連詢和滾滾渾身都是。
雷霹靂痛得青筋暴起，接著整個身體開始抽搐。
滾滾瞅準機會，迅速撲到雷霹靂的胸膛之處，低頭用牙齒撕咬開自己的胸部，讓它體內的火狐血融入雷霹靂的體內……
滴答、滴答、滴答。
山洞內有水珠滴落，定時響起清脆的回聲，也擊打著洞內一人一狐的心。
赫連詢屏息以待，緊張萬分地凝視著雷霹靂的反應。
五分鐘後，滾滾覺得自己開始體力不支，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起來，可雷霹靂仍舊面無血色。它甩了甩頭，用牙齒再將自己的傷口撕裂開點，讓更多的血液湧入。
“雷哥，你一定要活下去，你那本狗血言情小說的大結局還沒有看完呢，你……舍得不看嗎？還有……這個小王爺貌似是真的喜歡你，恭……恭喜你啊，終於有人願意要……要你了……”
一聲聲“哇嗚”在山洞內響起，帶著虛弱的疲倦，也載著對主人萬分的深情。
在滾滾費盡最後一絲力氣替雷霹靂舔舐傷口後，一片黑暗將它吞噬。
……
作者有話要說： 哎……
☆、第 47 章
這廂，柳華陽護送受傷的正一回康王府，一路沈默不語。如果他沒有看錯，帶走康王和康王妃的正是他幾年前曾見過的火狐。
為何康王府會有火狐呢？
難道是……
柳華陽:“敢問康王妃是否養了一只狐貍？”
正一微微擡眼，隨即搖了搖頭，“沒有，道長此言何意？”
“你難道沒看到方才帶走康王和康王妃的是什麽嗎？”柳華陽追問。
正一仍舊搖頭，“太快了，沒看清楚……”
柳華陽將視線從正一臉上收回，他不確定是正一掩飾的好，還是康王府當真不知火狐的蹤跡，遂叮囑道：“我沒有惡意，你不要急著否認。我須得告訴你，今日傷你們的邪物非同一般，請替貧道轉告王爺和王妃，讓他們萬分小心，發覺任何異常都可以派人去清源山尋我。”
“多謝道長。”
柳華陽點點頭，望見前方便是康王府，停下腳步，“那貧道先告辭了，保重。”
“道長慢走。”正一雙手抱拳，目送柳華陽策馬而去。待馬蹄聲遠去，他快速入了府，走到王府的馬廄內，蹲下身伸手在鋪滿幹草和馬糞的地上有規律地敲了幾次，倏地，馬廄地板裂開了一道口子，正一環顧了一下四周，咬牙忍痛飛入地下室。
沒多久，一封封加急密件精密制作的儀器傳送到了景都各個角落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啊啊啊！！！”阿鶯承受著赫連謐在她身上的沖刺，雙頰緋紅，眼神迷離，盡情沈浸在情*欲當中。
隨著一聲低吼，赫連謐癱倒在她身上，滿足地大口喘息著。
屋內充斥著男女歡好的氣味。
少頃，掛在窗前的黃鸝突然啼叫了一聲。
阿鶯驀地睜開眼，眼裏的情*欲之意立即消散。
有緊急任務來了！
柳華陽策馬趕到約定地點，追上了師叔柳崇遠，後者已在此等候多時，見到了柳華陽的身影，松了口氣。可當他細細聽了柳華陽的稟告時，面色愈發沈重起來。
火狐現，鬼祖生！
整個清源山都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。
“後來如何？”柳崇遠追問。
柳華陽低下頭：“弟子不力，讓它跑了。”
“你做的沒錯，救人要緊，不過我們須得盡快找到那邪物的蹤跡，眼下它已受傷，正是降服的最佳時機。”
“是，弟子遵命。”
柳崇遠擡頭望了眼天色，“時候不早了，我們先去宮門口等候吧。”
“嗯。”柳華陽頷首，隨同柳崇遠一起向皇城走去。他此次前來的最初目的是為了見一個人，自那日分別之後，他本以為他們此生不覆再相見，不想沒多久就聽到迎朝公主昏迷不醒的傳聞，剛開始他以為那是她耍的手段，是為了把他引出來，畢竟她總是那麽機靈古怪，時常會做出讓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來，直到他親眼看到招募大夫的皇榜，這才確信她是真的生病了，且病得不輕。
那一刻，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牽腸掛肚，他想見她，發了瘋似的想，於是在得知師叔被太後召進宮裏去給迎朝公主念經驅邪時，他主動請求跟隨。
柳崇遠只是看了他片刻，倒也沒說什麽，終究是同意了。
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天，皇城門得以開啟，柳華陽和柳崇遠在太後身邊的婢女引導下順利入了朝陽宮。
朝陽宮裏的宮女太監認出了柳華陽，個個吃驚不已，卻都很懂事地沈默不語。
秀然剛給公主擦了身體，端著水出來，和柳華陽打了個照面。她很快回過神來，一邊安排婢女先帶柳崇遠下去準備，一邊支開殿內的宮女太監，然後帶著柳華陽入了迎朝公主的寢房。
床榻上的女人溫順地閉著雙眸，呼吸淺淺，若是不知情的人，都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而已。
秀然望了眼自家公主，知道她若醒著，是想見柳華陽的，所以在叮囑了柳華陽註意時間之後，安靜地退出了寢房，走時順手關上了房門。
屋內一片寂靜，柳華陽卻覺得此刻有千軍萬馬在戳打他的心，邁開腿，沈如千斤。
好不容易走到床榻邊，柳華陽蹲下身，顫著手撫摸上眼前這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，眼前的人沒有像以前那般俏皮地睜開眼嚇他，仍舊安靜如水。
“……”他張了張嘴，想喚她的名字，此時此刻卻不記得她到底叫什麽，畢竟他從來沒有喚過她，只是生疏地稱她為“你”。
半響，“……我……我回來了，來看你……”
“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是我不好，我不該貿然離開，不該出手傷你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還在這裏嗎？還是……還是已經離開了這個地方？我記得你說過，你來自另一個世界，你現在這般沈睡不醒，……是不是代表……你已經回家了？”一行清淚從柳華陽的眼角滑落，他緊緊握住喬笙的手，一度失聲。
秀然站在門外，聽著屋內壓抑的抽噎聲，也紅了眼眶。
這時，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秀然轉過身去，快速擦幹淚水，迎上走過來的一群太監。
“姑姑，宮外請的郎中來了，請準備吧。”為首的太監躬身對秀然說道。迎朝公主受寵，連帶著朝陽宮的宮女太監都受人尊重。
秀然點點頭，“知道了，有勞公公了。”說這話間，她故意提高音量，借此提醒屋內的柳華陽。
果然，柳華陽聽到秀然的聲音，知道時間已經到了，再深情地凝望了喬笙一眼，吻了吻她的手背，留戀不舍地出了寢房，去跟師叔柳崇遠匯合，準備念經驅邪物品。
待他們準備妥當，拿著東西來到迎朝公主的寢房外時，請來的江湖郎中已經看病出來了，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，看樣子大約有七八十歲了，可雙眼清明，精神矍鑠，頗有超脫紅塵的清逸感。
秀然向郎中詢問病情，老者捋了把胡須，也沒有賣關子，直接道：“北疆有一種通身火紅的靈狐，名曰火狐，其血有治病愈疾之神效，傳言還能令人起死回生，若真能盡快找到火狐，公主的病便有希望了，除此之外，老朽別無他法。”
此言一出，在場眾人有信的，也有將信將疑的，也有覺得這江湖郎中是誆人的。
柳華陽和柳崇遠破有默契地相對一視，他們都想到了康王妃的那只火狐。
老者掃了眼在場人的表情，眾人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，也不急著解釋，反而一片坦然，他話已說完，信也好，不信也罷，就由不得他管了。
拂了拂衣袖，老者開始收拾自己的藥箱，準備打道回府，卻聽人問道：“還請問老先生，須得多少火狐血？”
老者心頭一樂，想這倒還算有一個識貨的，不枉他走這一遭，回過身一看，見問話之人是一個樣貌美麗的年輕道士，伸出三根手指，“一共要服三碗，每十天服用一次，且得趁熱服用。”
三碗？柳華陽心中默念，隨即拱手向老者表示感謝。
秀然瞧著柳華陽同江湖郎中的對話，料是這次來的大夫說的有幾分可信，一改先前的狐疑，畢恭畢敬地送老者離開。
其他人見狀，也開始信了這老大夫的話，相信公主的病是有得救了。
老者尾隨著秀然走了幾步，突然停了下來，轉過身看向柳華陽，道：“這位道長，若你當真能獵得火狐，還請派人告知老朽，讓老朽能在有生之年一睹其風采。”
此言一出，在場的宮女太監又詫異了。得了，敢情這老頭自己都沒見過火狐長啥樣！那他說火狐能治公主的病，可信度估計不高。
“貧道謹記。”柳華陽敬然頷首。
老者開心一笑，回過身去，甩起袖子大步消失在了朝陽宮門外。
一輪晨日升上天空，映出絢爛的朝霞。
好像，真的有了生機。
柳華陽當即決定，他要出宮盡快找到康王和康王妃！
作者有話要說： 喜歡就請收藏呀，歡迎評論！
☆、第 48 章
知道柳華陽救人心切，柳道長尋了個由頭，向太後稟明，讓柳華陽提前出了宮。
出宮後，柳華陽直奔康王府而去，眼下聯合康王府的人一起搜找康王和康王妃是最明智之舉。
正一得知柳華陽來意時，正在清點府內親兵人數，整裝待發，他已連夜通知宮裏，瞞了去兵部尚書府驗屍一事，只道是康王帶著康王妃外出賞月遭襲，此刻恒帝和太後已經得知康王和康王妃失蹤一事。
恒帝正為北疆邊境起義一事鬧得頭疼，又憂心迎朝公主的病情，無暇顧及其他，便是太後派了人到景都各處搜查。
“我想跟你們一起去！”柳華陽很直接。
“給我一個理由。”正一戴上頭盔，迎上柳華陽的目光，他的嘴唇泛白，呼吸也因為受傷而有些沈重，然眼神炯炯依舊。
“若再碰上那邪物，我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。”
正一沒有馬上回答，只是望著柳華陽思量，片刻後果斷點頭，吩咐下屬道:“給這位道長準備一匹馬。”
所有軍隊分四路出發，計劃分別從城東、城西、城南、城北四個方向搜尋，直至鄰郊。
幾道涼風劃過，天色暗沈下來，烏雲從四面八方聚攏，預示著一場傾盆大雨即將來臨。
倏的，一道驚雷劈開雲層，“轟隆”地炸出震天響，讓整個大地都為之顫抖。
雷霹靂在驚雷聲中睜開眼，意料中的撕心裂肺的痛並沒有襲來，只是覺得身體酸痛不已，尤其是胸部。
咦，她不是自殺了嗎？難道被人救過來啦？
頭頂上方皆是石壁，看樣子是在一個山洞裏，她側過頭，赫連詢的睡臉映入眼簾。
看來，她真的沒死。雷霹靂心下一喜，準備坐起身，拉扯到胸部的傷口，還是忍不住輕聲“啊”了一下。
震天響的雷聲沒有讓赫連詢醒來，然熟悉的聲音響起時他立即睜開眼，擡頭便看到雷霹靂用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對他笑。
是她，她活下來了！
“昭兒！”赫連詢一把將雷霹靂緊緊摟入懷中，不時收緊手臂，像抱住失而覆得的珍寶，怕一不小心她又會從他的世界離開。
“昭兒，太好了，太好了，你終於醒了！”
“啊……”雷霹靂被赫連詢抱得喘不過氣來，本來渾身不舒服，這下更疼了。
她試著推了一下赫連詢，當然推不動。
“你抱疼我了……”
聞言，赫連詢趕緊松開雷霹靂，“哪裏疼哪裏疼？對不起……昭兒，我太高興了……碰疼你哪裏了？”
雷霹靂看著赫連詢激動又緊張的模樣，心裏泛起一股暖流，她從沒想過世界上還會有一個跟她無任何血緣關系的人這麽在乎她、關心她，眼前的赫連詢不知在此守護了多久，雙眼底下烏青明顯，唇邊冒出一圈胡渣，連頭發都淩亂不堪，甚是狼狽。她看著看著，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，笑著笑著竟不自覺淚流滿面，雙手捧住赫連詢的臉頰，吻了上去。
被吻的人顯然沒料到，第一時間有點呆滯，可緊接著反客為主，扣住她的後腦勺後欺身而上，越吻越深入，越吻越用力，似要把她剝皮拆骨以吞入腹中。
不知吻了多久，赫連詢終於從她的唇邊戀戀不舍地離開，隨即將她攬入懷中，此刻她已雙唇發麻，不用照鏡子也知道，她的嘴腫了。
雷霹靂小鳥依人般依偎在赫連詢的懷裏，伸手握住赫連詢的另一只手，與他十指相扣。
“對了，我們怎麽會在這裏？”她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最後一幕，只隱約記得有一把劍飛了過來。
正在吻雷霹靂額頭的赫連詢神情一滯，“……是一個道士，上次狩獵時你見過。”
雷霹靂有點意外，道士，她還在狩獵時見過？
“莫不成是跟在迎朝公主身後的那個俊道士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他人呢？我得當面謝謝他。不過，他怎麽把我們送到這裏來了？為何不回王府？”雷霹靂覺得奇怪。
赫連詢答非所問，摟緊懷中的可人兒，“等你傷好點了，我就立即帶你回家。”
雷霹靂沒有多想，點點頭，勾嘴一笑，“嗯，好。”伸手攬上赫連詢的脖子，湊到他耳邊，輕聲細語地問道，“你有沒有被那邪物嚇到？”
“沒有，倒是你把我嚇了一跳。昭兒，答應我，以後不論什麽時候，你都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相搏，我要你好好地活著，好好地陪在我身邊，一輩子！”
感動再次充斥胸腔，雷霹靂乖巧地頷首，然後把頭埋到赫連詢的脖間，“我答應你，執子之手，與子偕老。”這一次，她是真的認準他了，她想做他的妻子，與他相伴一生，如此，她覺得時候把自己真實的身份告訴赫連詢，告訴他所有關於她的一切。
赫連詢閉眸，在雷霹靂發間深深落下一吻。
“我有件事……”
“我有件事……”
二人異口同聲，隨即相視一笑。
雷霹靂起身，伸手親昵地刮了刮赫連詢的鼻子，“那你先說。”
“好……不過你要答應我，不可太過於悲慟。”赫連詢握緊雷霹靂的手，神色凝重起來。
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，雷霹靂漸漸收斂眼裏的笑意，“怎麽啦，表情這麽嚴肅？”
深吸了口氣，赫連詢迎上雷霹靂的目光，“你養的那只狐貍……死了……”
“轟隆！”又一道驚雷在雲間炸開，頓時豆粒大小的雨點漫山遍野地砸了下來，很快串成線，打濕天地萬物。
☆、第 49 章
正一根據派去的手下查探回來的信息，循著赫連詢沿途留下的暗號，幾經波折，終於找到了峽谷中的赫連詢和雷霹靂。
遠遠看去，兩個人似乎都無性命之憂，正一松了口氣，吩咐手下原地等候，準備和柳華陽一同過去迎接。
可走近一看，他便發現了不對勁，康王站在康王妃身側，眼含淚光，神情哀痛，而康王妃則坐在地上，目光呆滯，懷裏緊緊摟著一團紅色的東西，好像是一個什麽動物。
對了，是王妃養的那只狐貍！
柳華陽也停下腳步，順著正一的視線望去，心中的希望之光一點點暗了下去。
“王爺。”正一遠遠地喊了一句，“屬下來迎您和王妃回府。”
赫連詢微微擡手，示意他們退下，便又恢覆原來的姿勢，一動不動，靜靜地看著雷霹靂。
正一得令，帶著侍衛們後退，守候在峽谷四周，將整個峽谷都圍了起來。
柳華陽楞在原地半天，終究也轉身往回走，然每邁一步，他便覺得自己離那個對他巧笑嫣然的女子越遠了。
也許這一切都是天意，喬笙回不來了，沒有人可以逆天道而行。
他騎上自己的馬，先行離開，肆意在郊外馳騁起來。兩側的林木隨著他的飛馳而後移，與喬笙相逢後的一點一滴卻清晰地在他腦海裏一一閃過。
初見時，他掀開簾幕，以為是邪物，卻誤打誤撞將她弄昏，導致她衣衫不整地倒入自己懷中……
再見時，她一臉花癡地調戲他：“小道士，你長的真好看！叫什麽名字啊？願不願意跟姐姐回家呀？”
再後來，她時而讓他惱，時而讓他無奈，時而又讓他心神不安。
……
“姑娘將貧道挾持到這裏來，有何用意？”
“你猜。”
“若貧道猜對了如何？猜錯了又如何？”
“猜對了有獎，猜錯了有罰。”
“獎是什麽？罰又是什麽？”
“你先猜再說。”
“那貧道怎知姑娘會言而有信？”
“這個不打緊，反正我要是反悔，你也沒轍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……
“從現在開始，你就是我的啦！不可以再看其他女人，因為……我會吃醋！”
……
“我跟你說，我父王要給我指婚了，可是我不想嫁給其他男人，思來想去，覺得你最合適，要不我嫁給你吧？”
……
“我就喜歡你，要定你了……我死都不會放你離開的。”
……
還有，他給她洗腳，答應她去看星星，她便開心得跟個孩子似的，如九天之上的太陽，明媚又熱烈。
以及，後來她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，仍猶在耳畔。
“華陽！華陽！柳華陽！你在哪裏呀？柳華陽！你給我回來！回來啊華陽！華陽……”
柳華陽揮鞭加快速度，企圖讓風將喬笙的呼喊吹走，可那聲音越來越清晰，越來越大，一直環繞在他耳邊。
“華陽……”
“華陽……”
“華陽……”
他覺得自己像中了魔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，控制不了自己的心，更控制不了眼角的淚。
“啊！！！！！啊！！！！！！啊！！！！！！”
柳華陽仰頭大喊起來，喊到山谷回顫，喊到青筋暴起，喊到筋疲力盡，喊到淚流滿面……
遠處，夕陽緩緩滑下山頭。
而他生命裏的太陽，也終於離開了他的世界。
不覆蹤影……
——如有來生，請你等我，等我來娶你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我一直覺得，“如有來生”是世上最悲的一句情話
☆、第 50 章
雷霹靂抱著滾滾的屍體在山洞裏一言不發地坐了一天一夜。
赫連詢將自己的外套披到雷霹靂身上，默默陪著她站了一天一夜。
山洞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一夜。
正一帶著侍衛在峽谷四周守了一天一夜。
一天一夜後，雨終於停了，而雷霹靂因為身子過虛，昏倒在地。赫連詢嚇得立即將她抱上馬車，趕回府去請大夫醫治，只是從始至終都不能將滾滾的屍體從她懷裏抱出來，她摟得太緊，他便只能讓她繼續抱著。
狐貍的屍體一直沾著人的體溫，故而過了這麽久，屍體還沒涼透。
回到王府，赫連詢當即差人請了宮裏最好的太醫給雷霹靂把脈，又開了諸多補藥，親自餵她喝下。
然兩天過後，雷霹靂仍舊處於昏睡當中。
赫連詢知道，是她自己不願意醒來，她不願意面對滾滾已經去世的事實。
“爺，南榮大人和夫人來了。”正一走到門口稟報。
赫連詢聞言當即起身，整理了番衣裳，“請他們進來。”
“喏。”
少頃，南榮青途攜夫人完顏氏進來，夫妻二人擔憂地望了眼床畔上的人後，依照禮數向赫連詢行禮。
“參見康王殿下。”
赫連詢伸手，“二位無須多禮。”隨後站到一旁。
完顏氏快步走到床邊，緊緊握住雷霹靂的手，還未開口，淚已先落，“昭兒……”
“咳咳。”南榮青途清了清嗓子。
完顏氏意識到自己所言不妥，趕緊換稱呼，“七王妃……”
赫連詢:“無妨，這裏沒有外人。”
完顏氏感激道:“謝謝王爺。”隨後撫摸上雷霹靂的臉，“昭兒……阿娘來看你了，你怎得還如此貪睡？趕緊起來跟阿娘說說話吧。”
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，依舊閉著雙眼，似靜靜沈睡。
南榮青途隨後走到床邊，看著雷霹靂毫無血色的臉，長嘆了一口氣，轉身問道：“王爺，怎麽會這樣？”
赫連詢不打算隱瞞南榮青途和完顏氏，遂將那夜遇襲之事詳細說了一遍，聽得南榮青途和完顏氏出了一身冷汗。
這世間竟真的有邪祟！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們請清源山的柳道長來作法，說不定昭兒便會醒來。”完顏氏提議。
南榮青途聽了，表示讚同。
若是在以往，赫連詢不會信這些，畢竟子不語怪力亂神，可此刻他覺得此話頗有道理，起碼也要試一試，當即派人去清源山請道士。
康王府後院。
一黑色身影敏捷地閃進院子裏，隨後潛入其中一間廂房。
正在屋內整理密函的正一聽到聲音停下手裏的活，迅速將密函藏於墻角的暗盒中，一切收拾妥當時，聲音的制造者剛好進了屋。
來人素衣蒙面，身段苗條消瘦，四肢纖細，乃女子身材模樣。
正一擡眼，對上那一雙眸。
女子摘下面紗，露出真容。
是用短短數月時間做了六王爺赫連謐側妃的那女子，阿鶯。
阿鶯望著許久不見的那個人，各種情緒一起湧上心頭，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，很快斂了心緒，雙手抱拳，恭敬向正一行禮，“屬下參加副閣主。”
正一擡頭，示意阿鶯起來，“冒險來親自見我，可是有何重大發現？”
“最近太子爺和六王爺頻繁接洽朝中握有兵權的幾位大臣，似密謀出戰南疆，而且六王爺私下會見了北疆的使者，商議買馬一事。”
“預備買多少？”正一聽出這其中的不妙，神色嚴肅起來。
“一萬匹上等戰馬。”
“看樣子，他們是忍不住了。”
阿鶯：“那我們該做些什麽？”
正一：“先按兵不動，爺已經有了計劃，你等先各歸其位，繼續盯著。”
“喏！”阿鶯頷首，轉身準備離開，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。
“還有何事？”正一挑眉。
阿鶯抿了抿唇，後退兩步，轉過身來，“……再過幾日便是你的壽辰，這個送給你。”說著，她從腰間掏出一個平安符，“我特意去廟裏求的。”言語間，沒有先前上下級的隔閡，只是尋常女子對男子的語氣。
正一微微一楞，沒料到阿鶯還會記得他的生辰，略微僵硬地接過平安符，“謝……謝。”
阿鶯莞爾一笑，“我走了。”
正一點點頭，“恩。”
痛哭之後，柳華陽騎著馬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，從城東走到城西，從清晨走到日暮，一口一口地灌著酒。
他的衣衫淩亂，頭發也多日未打理，看上去很是潦倒、落魄。
過往的行人看到一醉酒的道士，紛紛避而不及，膽大些的就跟在馬屁股後面指指點點，斥責道士光天化日下喝酒墮落。
柳華陽對於這一切都置若罔聞。
他現在需要酒來麻痹自己，只有把自己喝醉了，那些纏繞在他耳邊的呼喊聲便會暫時消失，讓他能有片刻的安寧。
新的一輪殘月掛上柳梢，大街小巷的人漸漸少了起來，整個景都都沈浸在黑夜當中，變得安靜。
柳華陽又一次舉起手裏的酒壇子往嘴裏倒，這次沒酒流出來，他將酒壇子豎得更高，又晃了晃，還是沒酒出來，醉眼一瞧，竟是酒壇子空了。
打了一個酒嗝，他順手將酒壇子扔在路邊。
哐當一聲脆響，酒壇子裂得粉碎。
“沒酒了……沒酒了……”他醉醺醺地嘀咕了兩句，再一晃，整個人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，有只手臂被方才打碎的酒壇碎片割傷，瞬間見了紅，也讓他恢覆幾分清醒。
柳華陽踉蹌著爬起來，瞥了眼手臂上的傷，嗤笑一聲，便不再去管它，反而到馬背上的包袱裏找酒喝。奈何搜了一遍，空無一物。
看來酒是喝光了。
歪著頭在原地轉了一圈，瞧見十丈遠的木樓前掛了一塊賣酒的幌子，柳華陽跌跌撞撞地往酒肆走過去。
此時，酒肆已經關門，門縫間透過幾絲微弱的火光，想來裏面的人還沒有睡。
“有沒有人啊……開門啊……開門……我要買酒……”柳華陽雜亂無章地拍打木門，然而無人回應。
他加大敲擊力度。
“老板……我要買酒……買酒……”
不知是不是他的勁使大了，突然，“砰”的一聲，木門其中的一塊木板裂了開來，在空中晃了兩下，隨後應聲倒下。
酒肆中央，一個中年婦女瞪大雙眼躺在地上，七竅流血。死者應該是酒肆的老板娘。
如同一盆冷水澆到頭上，柳華陽驀然清醒過來，他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背上的桃木劍，劍尖指向那中年婦女，緩緩靠近。
掛在胸前的羅盤指針在這一刻開始瘋狂地旋轉，且速度越來越快！
毫無疑問，這裏有邪氣，極其濃烈的邪氣，而他正處於邪氣中央，所以羅盤指針才會如此。
待離那酒肆老板娘的屍體還有三步遠，柳華陽掏出事先備好的黃色血符咒，密密麻麻貼滿整把桃木劍，然後猛地一個箭步向前，持劍直直往酒肆老板娘的屍體刺去。
就在劍尖抵達屍體的那一瞬間，酒肆老板娘的屍體開始抽搐似的顫抖，一股黑成墨汁般的氣體從她的七竅快速鉆了出來。
柳華陽當即手腕一轉，持劍橫向劈去，劍上的符咒碰到黑氣，剎那間發出刺眼的血光。
便聽得一聲悶哼，那黑氣飛至半空中，快速翻滾了幾圈，然後沖破酒肆屋頂而去。
柳華陽立即躍出酒肆，手持羅盤確定黑氣逃走方向，然後足尖一點，飛落至馬背上，揚鞭追去。
正所有無心插柳柳成蔭。
他竟然無意撞到那邪氣在采陰療傷，想必是傷的不輕，這才會冒這麽大風險當街殺人。加之他方才又給了它一擊，眼下它應該已元氣大傷，正是收服的好時機。
“駕！”柳華陽一邊鎖定羅盤指針方向，一邊奮力追趕黑氣，一直追到太子府附近。
他利落翻身下馬，不顧此時已經是深夜，敲開太子府的大門。
開門的仆人見一個衣衫不整且酒氣沖天的道士大半夜的敲門，火冒三丈，當即開口趕人。
柳華陽心急如焚，“請讓我進去，那妖物入了太子府，恐會傷及太子！”
仆人一聽，就更不樂意了，這道士一開口就說什麽妖物入太子府，這還了得！簡直就是詛咒他們太子爺啊！
“來人，把這滿嘴胡話的道士給我往死裏打！”
話音一落，立即有五六個壯漢拿著大木棍圍了上來。
柳華陽並不懼怕，他一個人有把握打贏這幾個仆人，只是這裏是太子府，他大半夜在此動手，只怕會給清源山惹麻煩，當即一個回轉，旋落到十步之外。
“請務必轉告太子，有邪物入府，萬事當心！華陽明日請了旨再來拜見。”說罷，柳華陽擲出僅剩的幾塊符咒，準確落到那個領頭的仆人腳下，然後策馬消失在夜色當中。
他要進宮去找師叔柳崇遠，請他向太後求旨入太子府收妖！
皇宮內，柳崇遠正在聚精會神地念經作法。
隔著帷幔的床上，一直昏睡不醒的女子睫毛顫了顫。
☆、第 51 章
翌日，太子府。
太子一起床，便聽得仆人來報昨夜柳華陽之事，連早膳都無心用，令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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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點頭，讓赫連詢楞住了，他聽過火狐的傳聞，卻第一次見到如此通靈狐貍，竟然能與人類溝通！但他也看到了希望。
“你能救我的妻子嗎？”手緊緊握住雷霹靂的手。
滾滾再次向赫連詢點頭，然後伸出前爪推了推雷霹靂胸口上的發簪。
雷霹靂吃痛，整張臉皺成一團。
“小心點！”赫連詢整顆心揪了起來，生怕滾滾一個不慎便讓雷霹靂一命嗚呼，不過這只狐貍這麽聰明，此舉想來是在跟他示意什麽？
“你想讓我把發簪□□？”
“對對對！”滾滾激動大叫，想這赫連詢倒不是個傻子。
得到滾滾肯定的回應，赫連詢遲疑了，他雖不通醫術，卻也懂得心臟部位受傷的厲害性，曾在北疆親眼目睹一男子在被冒然拔出胸部的箭後，血流不止而死。可若不拔的話，雷霹靂估計也只能撐一小會兒的時間了。
那拔還是不拔？不拔的結果只能是死，拔的話，盡管死亡會隨時降臨，但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。
赫連詢閉眸深呼吸一口氣，再睜眸時眼裏已不見半分猶豫，彎下腰在雷霹靂額間落下一吻，隨即穩了穩心神，鼓起勇氣抓住了插在雷霹靂胸前的發簪，另一只手緊緊握住雷霹靂的手。
“南榮昭，你給我聽著，你是我赫連詢的女人，沒有我的允許，絕對不能離開我，絕對不行！”
滾滾聽著赫連詢這句典型霸道總裁的話，意外沒有反感，反倒心生出幾分感動來，到這一刻它才完全確定——這個霸占了它雷哥的小屁孩是真的愛她。
隨著赫連詢果斷一拔，發簪眨眼間被拔了出來，隨之出來的還有大量的鮮血，濺得赫連詢和滾滾渾身都是。
雷霹靂痛得青筋暴起，接著整個身體開始抽搐。
滾滾瞅準機會，迅速撲到雷霹靂的胸膛之處，低頭用牙齒撕咬開自己的胸部，讓它體內的火狐血融入雷霹靂的體內……
滴答、滴答、滴答。
山洞內有水珠滴落，定時響起清脆的回聲，也擊打著洞內一人一狐的心。
赫連詢屏息以待，緊張萬分地凝視著雷霹靂的反應。
五分鐘後，滾滾覺得自己開始體力不支，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模糊起來，可雷霹靂仍舊面無血色。它甩了甩頭，用牙齒再將自己的傷口撕裂開點，讓更多的血液湧入。
“雷哥，你一定要活下去，你那本狗血言情小說的大結局還沒有看完呢，你……舍得不看嗎？還有……這個小王爺貌似是真的喜歡你，恭……恭喜你啊，終於有人願意要……要你了……”
一聲聲“哇嗚”在山洞內響起，帶著虛弱的疲倦，也載著對主人萬分的深情。
在滾滾費盡最後一絲力氣替雷霹靂舔舐傷口後，一片黑暗將它吞噬。
……
作者有話要說： 哎……
☆、第 47 章
這廂，柳華陽護送受傷的正一回康王府，一路沈默不語。如果他沒有看錯，帶走康王和康王妃的正是他幾年前曾見過的火狐。
為何康王府會有火狐呢？
難道是……
柳華陽:“敢問康王妃是否養了一只狐貍？”
正一微微擡眼，隨即搖了搖頭，“沒有，道長此言何意？”
“你難道沒看到方才帶走康王和康王妃的是什麽嗎？”柳華陽追問。
正一仍舊搖頭，“太快了，沒看清楚……”
柳華陽將視線從正一臉上收回，他不確定是正一掩飾的好，還是康王府當真不知火狐的蹤跡，遂叮囑道：“我沒有惡意，你不要急著否認。我須得告訴你，今日傷你們的邪物非同一般，請替貧道轉告王爺和王妃，讓他們萬分小心，發覺任何異常都可以派人去清源山尋我。”
“多謝道長。”
柳華陽點點頭，望見前方便是康王府，停下腳步，“那貧道先告辭了，保重。”
“道長慢走。”正一雙手抱拳，目送柳華陽策馬而去。待馬蹄聲遠去，他快速入了府，走到王府的馬廄內，蹲下身伸手在鋪滿幹草和馬糞的地上有規律地敲了幾次，倏地，馬廄地板裂開了一道口子，正一環顧了一下四周，咬牙忍痛飛入地下室。
沒多久，一封封加急密件精密制作的儀器傳送到了景都各個角落。
“啊……啊……啊啊啊！！！”阿鶯承受著赫連謐在她身上的沖刺，雙頰緋紅，眼神迷離，盡情沈浸在情*欲當中。
隨著一聲低吼，赫連謐癱倒在她身上，滿足地大口喘息著。
屋內充斥著男女歡好的氣味。
少頃，掛在窗前的黃鸝突然啼叫了一聲。
阿鶯驀地睜開眼，眼裏的情*欲之意立即消散。
有緊急任務來了！
柳華陽策馬趕到約定地點，追上了師叔柳崇遠，後者已在此等候多時，見到了柳華陽的身影，松了口氣。可當他細細聽了柳華陽的稟告時，面色愈發沈重起來。
火狐現，鬼祖生！
整個清源山都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麽。
“後來如何？”柳崇遠追問。
柳華陽低下頭：“弟子不力，讓它跑了。”
“你做的沒錯，救人要緊，不過我們須得盡快找到那邪物的蹤跡，眼下它已受傷，正是降服的最佳時機。”
“是，弟子遵命。”
柳崇遠擡頭望了眼天色，“時候不早了，我們先去宮門口等候吧。”
“嗯。”柳華陽頷首，隨同柳崇遠一起向皇城走去。他此次前來的最初目的是為了見一個人，自那日分別之後，他本以為他們此生不覆再相見，不想沒多久就聽到迎朝公主昏迷不醒的傳聞，剛開始他以為那是她耍的手段，是為了把他引出來，畢竟她總是那麽機靈古怪，時常會做出讓他匪夷所思的事情來，直到他親眼看到招募大夫的皇榜，這才確信她是真的生病了，且病得不輕。
那一刻，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牽腸掛肚，他想見她，發了瘋似的想，於是在得知師叔被太後召進宮裏去給迎朝公主念經驅邪時，他主動請求跟隨。
柳崇遠只是看了他片刻，倒也沒說什麽，終究是同意了。
好不容易熬到五更天，皇城門得以開啟，柳華陽和柳崇遠在太後身邊的婢女引導下順利入了朝陽宮。
朝陽宮裏的宮女太監認出了柳華陽，個個吃驚不已，卻都很懂事地沈默不語。
秀然剛給公主擦了身體，端著水出來，和柳華陽打了個照面。她很快回過神來，一邊安排婢女先帶柳崇遠下去準備，一邊支開殿內的宮女太監，然後帶著柳華陽入了迎朝公主的寢房。
床榻上的女人溫順地閉著雙眸，呼吸淺淺，若是不知情的人，都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而已。
秀然望了眼自家公主，知道她若醒著，是想見柳華陽的，所以在叮囑了柳華陽註意時間之後，安靜地退出了寢房，走時順手關上了房門。
屋內一片寂靜，柳華陽卻覺得此刻有千軍萬馬在戳打他的心，邁開腿，沈如千斤。
好不容易走到床榻邊，柳華陽蹲下身，顫著手撫摸上眼前這張令他朝思暮想的臉，眼前的人沒有像以前那般俏皮地睜開眼嚇他，仍舊安靜如水。
“……”他張了張嘴，想喚她的名字，此時此刻卻不記得她到底叫什麽，畢竟他從來沒有喚過她，只是生疏地稱她為“你”。
半響，“……我……我回來了，來看你……”
“對不起……對不起……是我不好，我不該貿然離開，不該出手傷你……”
“你……你還在這裏嗎？還是……還是已經離開了這個地方？我記得你說過，你來自另一個世界，你現在這般沈睡不醒，……是不是代表……你已經回家了？”一行清淚從柳華陽的眼角滑落，他緊緊握住喬笙的手，一度失聲。
秀然站在門外，聽著屋內壓抑的抽噎聲，也紅了眼眶。
這時，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。
秀然轉過身去，快速擦幹淚水，迎上走過來的一群太監。
“姑姑，宮外請的郎中來了，請準備吧。”為首的太監躬身對秀然說道。迎朝公主受寵，連帶著朝陽宮的宮女太監都受人尊重。
秀然點點頭，“知道了，有勞公公了。”說這話間，她故意提高音量，借此提醒屋內的柳華陽。
果然，柳華陽聽到秀然的聲音，知道時間已經到了，再深情地凝望了喬笙一眼，吻了吻她的手背，留戀不舍地出了寢房，去跟師叔柳崇遠匯合，準備念經驅邪物品。
待他們準備妥當，拿著東西來到迎朝公主的寢房外時，請來的江湖郎中已經看病出來了，是一個滿頭白發的老者，看樣子大約有七八十歲了，可雙眼清明，精神矍鑠，頗有超脫紅塵的清逸感。
秀然向郎中詢問病情，老者捋了把胡須，也沒有賣關子，直接道：“北疆有一種通身火紅的靈狐，名曰火狐，其血有治病愈疾之神效，傳言還能令人起死回生，若真能盡快找到火狐，公主的病便有希望了，除此之外，老朽別無他法。”
此言一出，在場眾人有信的，也有將信將疑的，也有覺得這江湖郎中是誆人的。
柳華陽和柳崇遠破有默契地相對一視，他們都想到了康王妃的那只火狐。
老者掃了眼在場人的表情，眾人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，也不急著解釋，反而一片坦然，他話已說完，信也好，不信也罷，就由不得他管了。
拂了拂衣袖，老者開始收拾自己的藥箱，準備打道回府，卻聽人問道：“還請問老先生，須得多少火狐血？”
老者心頭一樂，想這倒還算有一個識貨的，不枉他走這一遭，回過身一看，見問話之人是一個樣貌美麗的年輕道士，伸出三根手指，“一共要服三碗，每十天服用一次，且得趁熱服用。”
三碗？柳華陽心中默念，隨即拱手向老者表示感謝。
秀然瞧著柳華陽同江湖郎中的對話，料是這次來的大夫說的有幾分可信，一改先前的狐疑，畢恭畢敬地送老者離開。
其他人見狀，也開始信了這老大夫的話，相信公主的病是有得救了。
老者尾隨著秀然走了幾步，突然停了下來，轉過身看向柳華陽，道：“這位道長，若你當真能獵得火狐，還請派人告知老朽，讓老朽能在有生之年一睹其風采。”
此言一出，在場的宮女太監又詫異了。得了，敢情這老頭自己都沒見過火狐長啥樣！那他說火狐能治公主的病，可信度估計不高。
“貧道謹記。”柳華陽敬然頷首。
老者開心一笑，回過身去，甩起袖子大步消失在了朝陽宮門外。
一輪晨日升上天空，映出絢爛的朝霞。
好像，真的有了生機。
柳華陽當即決定，他要出宮盡快找到康王和康王妃！
作者有話要說： 喜歡就請收藏呀，歡迎評論！
☆、第 48 章
知道柳華陽救人心切，柳道長尋了個由頭，向太後稟明，讓柳華陽提前出了宮。
出宮後，柳華陽直奔康王府而去，眼下聯合康王府的人一起搜找康王和康王妃是最明智之舉。
正一得知柳華陽來意時，正在清點府內親兵人數，整裝待發，他已連夜通知宮裏，瞞了去兵部尚書府驗屍一事，只道是康王帶著康王妃外出賞月遭襲，此刻恒帝和太後已經得知康王和康王妃失蹤一事。
恒帝正為北疆邊境起義一事鬧得頭疼，又憂心迎朝公主的病情，無暇顧及其他，便是太後派了人到景都各處搜查。
“我想跟你們一起去！”柳華陽很直接。
“給我一個理由。”正一戴上頭盔，迎上柳華陽的目光，他的嘴唇泛白，呼吸也因為受傷而有些沈重，然眼神炯炯依舊。
“若再碰上那邪物，我可以助你們一臂之力。”
正一沒有馬上回答，只是望著柳華陽思量，片刻後果斷點頭，吩咐下屬道:“給這位道長準備一匹馬。”
所有軍隊分四路出發，計劃分別從城東、城西、城南、城北四個方向搜尋，直至鄰郊。
幾道涼風劃過，天色暗沈下來，烏雲從四面八方聚攏，預示著一場傾盆大雨即將來臨。
倏的，一道驚雷劈開雲層，“轟隆”地炸出震天響，讓整個大地都為之顫抖。
雷霹靂在驚雷聲中睜開眼，意料中的撕心裂肺的痛並沒有襲來，只是覺得身體酸痛不已，尤其是胸部。
咦，她不是自殺了嗎？難道被人救過來啦？
頭頂上方皆是石壁，看樣子是在一個山洞裏，她側過頭，赫連詢的睡臉映入眼簾。
看來，她真的沒死。雷霹靂心下一喜，準備坐起身，拉扯到胸部的傷口，還是忍不住輕聲“啊”了一下。
震天響的雷聲沒有讓赫連詢醒來，然熟悉的聲音響起時他立即睜開眼，擡頭便看到雷霹靂用她那張毫無血色的臉對他笑。
是她，她活下來了！
“昭兒！”赫連詢一把將雷霹靂緊緊摟入懷中，不時收緊手臂，像抱住失而覆得的珍寶，怕一不小心她又會從他的世界離開。
“昭兒，太好了，太好了，你終於醒了！”
“啊……”雷霹靂被赫連詢抱得喘不過氣來，本來渾身不舒服，這下更疼了。
她試著推了一下赫連詢，當然推不動。
“你抱疼我了……”
聞言，赫連詢趕緊松開雷霹靂，“哪裏疼哪裏疼？對不起……昭兒，我太高興了……碰疼你哪裏了？”
雷霹靂看著赫連詢激動又緊張的模樣，心裏泛起一股暖流，她從沒想過世界上還會有一個跟她無任何血緣關系的人這麽在乎她、關心她，眼前的赫連詢不知在此守護了多久，雙眼底下烏青明顯，唇邊冒出一圈胡渣，連頭發都淩亂不堪，甚是狼狽。她看著看著，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，笑著笑著竟不自覺淚流滿面，雙手捧住赫連詢的臉頰，吻了上去。
被吻的人顯然沒料到，第一時間有點呆滯，可緊接著反客為主，扣住她的後腦勺後欺身而上，越吻越深入，越吻越用力，似要把她剝皮拆骨以吞入腹中。
不知吻了多久，赫連詢終於從她的唇邊戀戀不舍地離開，隨即將她攬入懷中，此刻她已雙唇發麻，不用照鏡子也知道，她的嘴腫了。
雷霹靂小鳥依人般依偎在赫連詢的懷裏，伸手握住赫連詢的另一只手，與他十指相扣。
“對了，我們怎麽會在這裏？”她突然想起昏迷前的最後一幕，只隱約記得有一把劍飛了過來。
正在吻雷霹靂額頭的赫連詢神情一滯，“……是一個道士，上次狩獵時你見過。”
雷霹靂有點意外，道士，她還在狩獵時見過？
“莫不成是跟在迎朝公主身後的那個俊道士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他人呢？我得當面謝謝他。不過，他怎麽把我們送到這裏來了？為何不回王府？”雷霹靂覺得奇怪。
赫連詢答非所問，摟緊懷中的可人兒，“等你傷好點了，我就立即帶你回家。”
雷霹靂沒有多想，點點頭，勾嘴一笑，“嗯，好。”伸手攬上赫連詢的脖子，湊到他耳邊，輕聲細語地問道，“你有沒有被那邪物嚇到？”
“沒有，倒是你把我嚇了一跳。昭兒，答應我，以後不論什麽時候，你都不可以拿自己的性命相搏，我要你好好地活著，好好地陪在我身邊，一輩子！”
感動再次充斥胸腔，雷霹靂乖巧地頷首，然後把頭埋到赫連詢的脖間，“我答應你，執子之手，與子偕老。”這一次，她是真的認準他了，她想做他的妻子，與他相伴一生，如此，她覺得時候把自己真實的身份告訴赫連詢，告訴他所有關於她的一切。
赫連詢閉眸，在雷霹靂發間深深落下一吻。
“我有件事……”
“我有件事……”
二人異口同聲，隨即相視一笑。
雷霹靂起身，伸手親昵地刮了刮赫連詢的鼻子，“那你先說。”
“好……不過你要答應我，不可太過於悲慟。”赫連詢握緊雷霹靂的手，神色凝重起來。
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，雷霹靂漸漸收斂眼裏的笑意，“怎麽啦，表情這麽嚴肅？”
深吸了口氣，赫連詢迎上雷霹靂的目光，“你養的那只狐貍……死了……”
“轟隆！”又一道驚雷在雲間炸開，頓時豆粒大小的雨點漫山遍野地砸了下來，很快串成線，打濕天地萬物。
☆、第 49 章
正一根據派去的手下查探回來的信息，循著赫連詢沿途留下的暗號，幾經波折，終於找到了峽谷中的赫連詢和雷霹靂。
遠遠看去，兩個人似乎都無性命之憂，正一松了口氣，吩咐手下原地等候，準備和柳華陽一同過去迎接。
可走近一看，他便發現了不對勁，康王站在康王妃身側，眼含淚光，神情哀痛，而康王妃則坐在地上，目光呆滯，懷裏緊緊摟著一團紅色的東西，好像是一個什麽動物。
對了，是王妃養的那只狐貍！
柳華陽也停下腳步，順著正一的視線望去，心中的希望之光一點點暗了下去。
“王爺。”正一遠遠地喊了一句，“屬下來迎您和王妃回府。”
赫連詢微微擡手，示意他們退下，便又恢覆原來的姿勢，一動不動，靜靜地看著雷霹靂。
正一得令，帶著侍衛們後退，守候在峽谷四周，將整個峽谷都圍了起來。
柳華陽楞在原地半天，終究也轉身往回走，然每邁一步，他便覺得自己離那個對他巧笑嫣然的女子越遠了。
也許這一切都是天意，喬笙回不來了，沒有人可以逆天道而行。
他騎上自己的馬，先行離開，肆意在郊外馳騁起來。兩側的林木隨著他的飛馳而後移，與喬笙相逢後的一點一滴卻清晰地在他腦海裏一一閃過。
初見時，他掀開簾幕，以為是邪物，卻誤打誤撞將她弄昏，導致她衣衫不整地倒入自己懷中……
再見時，她一臉花癡地調戲他：“小道士，你長的真好看！叫什麽名字啊？願不願意跟姐姐回家呀？”
再後來，她時而讓他惱，時而讓他無奈，時而又讓他心神不安。
……
“姑娘將貧道挾持到這裏來，有何用意？”
“你猜。”
“若貧道猜對了如何？猜錯了又如何？”
“猜對了有獎，猜錯了有罰。”
“獎是什麽？罰又是什麽？”
“你先猜再說。”
“那貧道怎知姑娘會言而有信？”
“這個不打緊，反正我要是反悔，你也沒轍。”
“你……”
……
“從現在開始，你就是我的啦！不可以再看其他女人，因為……我會吃醋！”
……
“我跟你說，我父王要給我指婚了，可是我不想嫁給其他男人，思來想去，覺得你最合適，要不我嫁給你吧？”
……
“我就喜歡你，要定你了……我死都不會放你離開的。”
……
還有，他給她洗腳，答應她去看星星，她便開心得跟個孩子似的，如九天之上的太陽，明媚又熱烈。
以及，後來她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呼喊，仍猶在耳畔。
“華陽！華陽！柳華陽！你在哪裏呀？柳華陽！你給我回來！回來啊華陽！華陽……”
柳華陽揮鞭加快速度，企圖讓風將喬笙的呼喊吹走，可那聲音越來越清晰，越來越大，一直環繞在他耳邊。
“華陽……”
“華陽……”
“華陽……”
他覺得自己像中了魔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，控制不了自己的心，更控制不了眼角的淚。
“啊！！！！！啊！！！！！！啊！！！！！！”
柳華陽仰頭大喊起來，喊到山谷回顫，喊到青筋暴起，喊到筋疲力盡，喊到淚流滿面……
遠處，夕陽緩緩滑下山頭。
而他生命裏的太陽，也終於離開了他的世界。
不覆蹤影……
——如有來生，請你等我，等我來娶你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我一直覺得，“如有來生”是世上最悲的一句情話
☆、第 50 章
雷霹靂抱著滾滾的屍體在山洞裏一言不發地坐了一天一夜。
赫連詢將自己的外套披到雷霹靂身上，默默陪著她站了一天一夜。
山洞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一天一夜。
正一帶著侍衛在峽谷四周守了一天一夜。
一天一夜後，雨終於停了，而雷霹靂因為身子過虛，昏倒在地。赫連詢嚇得立即將她抱上馬車，趕回府去請大夫醫治，只是從始至終都不能將滾滾的屍體從她懷裏抱出來，她摟得太緊，他便只能讓她繼續抱著。
狐貍的屍體一直沾著人的體溫，故而過了這麽久，屍體還沒涼透。
回到王府，赫連詢當即差人請了宮裏最好的太醫給雷霹靂把脈，又開了諸多補藥，親自餵她喝下。
然兩天過後，雷霹靂仍舊處於昏睡當中。
赫連詢知道，是她自己不願意醒來，她不願意面對滾滾已經去世的事實。
“爺，南榮大人和夫人來了。”正一走到門口稟報。
赫連詢聞言當即起身，整理了番衣裳，“請他們進來。”
“喏。”
少頃，南榮青途攜夫人完顏氏進來，夫妻二人擔憂地望了眼床畔上的人後，依照禮數向赫連詢行禮。
“參見康王殿下。”
赫連詢伸手，“二位無須多禮。”隨後站到一旁。
完顏氏快步走到床邊，緊緊握住雷霹靂的手，還未開口，淚已先落，“昭兒……”
“咳咳。”南榮青途清了清嗓子。
完顏氏意識到自己所言不妥，趕緊換稱呼，“七王妃……”
赫連詢:“無妨，這裏沒有外人。”
完顏氏感激道:“謝謝王爺。”隨後撫摸上雷霹靂的臉，“昭兒……阿娘來看你了，你怎得還如此貪睡？趕緊起來跟阿娘說說話吧。”
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，依舊閉著雙眼，似靜靜沈睡。
南榮青途隨後走到床邊，看著雷霹靂毫無血色的臉，長嘆了一口氣，轉身問道：“王爺，怎麽會這樣？”
赫連詢不打算隱瞞南榮青途和完顏氏，遂將那夜遇襲之事詳細說了一遍，聽得南榮青途和完顏氏出了一身冷汗。
這世間竟真的有邪祟！
“既然如此，那我們請清源山的柳道長來作法，說不定昭兒便會醒來。”完顏氏提議。
南榮青途聽了，表示讚同。
若是在以往，赫連詢不會信這些，畢竟子不語怪力亂神，可此刻他覺得此話頗有道理，起碼也要試一試，當即派人去清源山請道士。
康王府後院。
一黑色身影敏捷地閃進院子裏，隨後潛入其中一間廂房。
正在屋內整理密函的正一聽到聲音停下手裏的活，迅速將密函藏於墻角的暗盒中，一切收拾妥當時，聲音的制造者剛好進了屋。
來人素衣蒙面，身段苗條消瘦，四肢纖細，乃女子身材模樣。
正一擡眼，對上那一雙眸。
女子摘下面紗，露出真容。
是用短短數月時間做了六王爺赫連謐側妃的那女子，阿鶯。
阿鶯望著許久不見的那個人，各種情緒一起湧上心頭，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身份，很快斂了心緒，雙手抱拳，恭敬向正一行禮，“屬下參加副閣主。”
正一擡頭，示意阿鶯起來，“冒險來親自見我，可是有何重大發現？”
“最近太子爺和六王爺頻繁接洽朝中握有兵權的幾位大臣，似密謀出戰南疆，而且六王爺私下會見了北疆的使者，商議買馬一事。”
“預備買多少？”正一聽出這其中的不妙，神色嚴肅起來。
“一萬匹上等戰馬。”
“看樣子，他們是忍不住了。”
阿鶯：“那我們該做些什麽？”
正一：“先按兵不動，爺已經有了計劃，你等先各歸其位，繼續盯著。”
“喏！”阿鶯頷首，轉身準備離開，走到門口時又停了下來。
“還有何事？”正一挑眉。
阿鶯抿了抿唇，後退兩步，轉過身來，“……再過幾日便是你的壽辰，這個送給你。”說著，她從腰間掏出一個平安符，“我特意去廟裏求的。”言語間，沒有先前上下級的隔閡，只是尋常女子對男子的語氣。
正一微微一楞，沒料到阿鶯還會記得他的生辰，略微僵硬地接過平安符，“謝……謝。”
阿鶯莞爾一笑，“我走了。”
正一點點頭，“恩。”
痛哭之後，柳華陽騎著馬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著，從城東走到城西，從清晨走到日暮，一口一口地灌著酒。
他的衣衫淩亂，頭發也多日未打理，看上去很是潦倒、落魄。
過往的行人看到一醉酒的道士，紛紛避而不及，膽大些的就跟在馬屁股後面指指點點，斥責道士光天化日下喝酒墮落。
柳華陽對於這一切都置若罔聞。
他現在需要酒來麻痹自己，只有把自己喝醉了，那些纏繞在他耳邊的呼喊聲便會暫時消失，讓他能有片刻的安寧。
新的一輪殘月掛上柳梢，大街小巷的人漸漸少了起來，整個景都都沈浸在黑夜當中，變得安靜。
柳華陽又一次舉起手裏的酒壇子往嘴裏倒，這次沒酒流出來，他將酒壇子豎得更高，又晃了晃，還是沒酒出來，醉眼一瞧，竟是酒壇子空了。
打了一個酒嗝，他順手將酒壇子扔在路邊。
哐當一聲脆響，酒壇子裂得粉碎。
“沒酒了……沒酒了……”他醉醺醺地嘀咕了兩句，再一晃，整個人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，有只手臂被方才打碎的酒壇碎片割傷，瞬間見了紅，也讓他恢覆幾分清醒。
柳華陽踉蹌著爬起來，瞥了眼手臂上的傷，嗤笑一聲，便不再去管它，反而到馬背上的包袱裏找酒喝。奈何搜了一遍，空無一物。
看來酒是喝光了。
歪著頭在原地轉了一圈，瞧見十丈遠的木樓前掛了一塊賣酒的幌子，柳華陽跌跌撞撞地往酒肆走過去。
此時，酒肆已經關門，門縫間透過幾絲微弱的火光，想來裏面的人還沒有睡。
“有沒有人啊……開門啊……開門……我要買酒……”柳華陽雜亂無章地拍打木門，然而無人回應。
他加大敲擊力度。
“老板……我要買酒……買酒……”
不知是不是他的勁使大了，突然，“砰”的一聲，木門其中的一塊木板裂了開來，在空中晃了兩下，隨後應聲倒下。
酒肆中央，一個中年婦女瞪大雙眼躺在地上，七竅流血。死者應該是酒肆的老板娘。
如同一盆冷水澆到頭上，柳華陽驀然清醒過來，他以最快的速度拔出背上的桃木劍，劍尖指向那中年婦女，緩緩靠近。
掛在胸前的羅盤指針在這一刻開始瘋狂地旋轉，且速度越來越快！
毫無疑問，這裏有邪氣，極其濃烈的邪氣，而他正處於邪氣中央，所以羅盤指針才會如此。
待離那酒肆老板娘的屍體還有三步遠，柳華陽掏出事先備好的黃色血符咒，密密麻麻貼滿整把桃木劍，然後猛地一個箭步向前，持劍直直往酒肆老板娘的屍體刺去。
就在劍尖抵達屍體的那一瞬間，酒肆老板娘的屍體開始抽搐似的顫抖，一股黑成墨汁般的氣體從她的七竅快速鉆了出來。
柳華陽當即手腕一轉，持劍橫向劈去，劍上的符咒碰到黑氣，剎那間發出刺眼的血光。
便聽得一聲悶哼，那黑氣飛至半空中，快速翻滾了幾圈，然後沖破酒肆屋頂而去。
柳華陽立即躍出酒肆，手持羅盤確定黑氣逃走方向，然後足尖一點，飛落至馬背上，揚鞭追去。
正所有無心插柳柳成蔭。
他竟然無意撞到那邪氣在采陰療傷，想必是傷的不輕，這才會冒這麽大風險當街殺人。加之他方才又給了它一擊，眼下它應該已元氣大傷，正是收服的好時機。
“駕！”柳華陽一邊鎖定羅盤指針方向，一邊奮力追趕黑氣，一直追到太子府附近。
他利落翻身下馬，不顧此時已經是深夜，敲開太子府的大門。
開門的仆人見一個衣衫不整且酒氣沖天的道士大半夜的敲門，火冒三丈，當即開口趕人。
柳華陽心急如焚，“請讓我進去，那妖物入了太子府，恐會傷及太子！”
仆人一聽，就更不樂意了，這道士一開口就說什麽妖物入太子府，這還了得！簡直就是詛咒他們太子爺啊！
“來人，把這滿嘴胡話的道士給我往死裏打！”
話音一落，立即有五六個壯漢拿著大木棍圍了上來。
柳華陽並不懼怕，他一個人有把握打贏這幾個仆人，只是這裏是太子府，他大半夜在此動手，只怕會給清源山惹麻煩，當即一個回轉，旋落到十步之外。
“請務必轉告太子，有邪物入府，萬事當心！華陽明日請了旨再來拜見。”說罷，柳華陽擲出僅剩的幾塊符咒，準確落到那個領頭的仆人腳下，然後策馬消失在夜色當中。
他要進宮去找師叔柳崇遠，請他向太後求旨入太子府收妖！
皇宮內，柳崇遠正在聚精會神地念經作法。
隔著帷幔的床上，一直昏睡不醒的女子睫毛顫了顫。
☆、第 51 章
翌日，太子府。
太子一起床，便聽得仆人來報昨夜柳華陽之事，連早膳都無心用，令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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